六月柿

人间万事,毫发常重泰山轻。

【高栾】魇

//ooc极其严重,我也不知道写了个啥,慎点!


门外,是寂静的街。窗外,是无声的夜。房间里,是冰凉的空气,是窗帘无法隔绝的空气。窗帘的旁边,挨着地毯。地毯的上面,是一张床。床边亮着幽暗的灯光,正对着灯光的,是一个白色的枕头,它的主人坐在背离灯光的地方。枕头的旁边,躺着他的爱人。


这只是一个无眠的夜,像从前每一次失眠一样,只不过今夜没有月亮。高峰对自己说。

天空卷积着黑色的浪花,冰凉的黑色被泼在窗户上,艰难地停留一秒,然后纷纷滑落。

它们不会进来的,高峰听着一旁栾云平平稳的呼吸,关上灯,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。他似乎听见生锈的铁闸被打开的声音,雪球砸了下来,一个接着一个。他的手冷得像冰,连带着小臂,手肘,大臂慢慢变冷,血液也在变冷,他能感觉到血管里正涌动着的冰凉的液体。伸出手按在胸口上,左心房跳动着,清晰有力。他往被子里钻了钻,告诉自己,它们不会凝固的,只会越来越冻,直到心脏里流出的液体也不再温暖。至少现在,心还是热的。


强迫着自己入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至少对于一个失眠的人来说不是。

“......一包酱菜,四两卤虾油,一罐腊八醋,一包花椒,一包大料,一包五香面......”

一段《开粥厂》快听到底了,枕头上的人还是毫无睡意,他疲倦地闭上眼,脑子里却自动地开始一遍遍溜活儿,什么叫快板书,哪个叫贯口活,像装满了钉子的罐子倒了一样,不管是套环儿的还是螺纹儿的,都一股脑儿的往外跑,“丁零当啷”,“稀里哗啦”,一片狼籍。


太吵了,在一片寂寂之中,脑子里的声音四处串门儿,板鼓敲起了快板的节奏,慢板唱成了凉调,坠子和大鼓一起响了起来。像冰水倒进了滚烫的油锅一样,一连串的声音炸开,没有丝毫缓冲。高峰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是学聋哑里捧哏的脑袋,现在正在极速膨胀着,就等最后的那一下,整个炸裂,失去意识。


太累了,累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情绪。此时,天地是混沌的,一切都是混沌的,就等着盘古举起斧子......


突然,一切声音戛然而止,脑袋里的东西终于倒完了,变成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壳,意识好像和身体分离了一样,完全不受控制。明明背上汗津津的一层,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。


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,他尽最大的努力呼吸着,却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样,喘不上气。他抓紧床单,用尽全身的力气,而空气像落了锁一样,被抓走,被关押,被放逐在窗外的那片黑暗里。

床单是白色的,地毯是米色的,窗帘是蓝色的。但不论什么颜色,一旦笼罩在黑暗里,它都是黑色的。

高峰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从来不相信世界会被意识控制。但此刻,他想屈服。他很害怕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。他突然很想站起来,走到窗边,把窗户打开,让黑色漫进来,将一切结束。但整个人像被钉起来一样,不得动弹。

渐渐地,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慢慢往窗边移动。

外面的黑色,像无尽的漩涡,又像无底的古井,它们正召唤着他,诱骗着他,让他打开窗户,放它们进去。

他拼命摇头,他不能放它们进来,窗外是洪水猛兽,想要吞噬屋内的一切。恐惧铺垫盖地袭来,他挣扎着,对自己说,不行,还有栾云平呢,我得保护他。挣扎了一会儿,终于失去了全部力气。

他翻了个身,趴在床上,把脸埋在枕头里,不去看窗外的世界,从枕头缝隙里攫取留存的空气。

慢慢的,仅存的空气也没有了,他把脑袋埋的更深了。忘记呼吸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,甚至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,窗外的黑色正在化成烟尘。枕头中间的凹陷越来越深,肺里的空气已然用尽,本能驱使着他抬头呼吸,但四周荆棘密布,没有丝毫退路。

他没有闻到血腥的味道,却感知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。



当刺目的灯光亮起的时候,高峰才重新呼吸到空气,他大口地喘息着,疲惫地睁开眼睛,一抬头,就看见了栾云平的脸,灯光太刺眼,看不真切,下意识地抬起手去触碰,却摸了满手的湿润,大概是泪水,他摇了摇头,想帮人把眼泪擦干,还没来得及动作,就被人一把抓住,力道大的吓人,栾云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听得模模糊糊的。


他说,“别离开我。”


一小团光亮了起来,那片黑暗的世界正在被一点点刺破,先是撕裂了一个口子,然后整片破碎,高峰看不见窗外的黑色了,玻璃上只有屋里的世界,电视,地毯,床,还有他和栾云平。


像是一根绷紧的弦断开了一样,高峰颓然倒下,把脑袋埋在栾云平怀里,大口呼吸,无声地流泪。栾云平吓坏了,睡衣上的一片湿意让他手足无措。刚刚在黑暗中,他觉得高峰似乎被梦魇住了,不停地挣扎。等打开灯,看到的景象却是爱人用枕头捂住口鼻,阻止自己的呼吸。


他小心翼翼地搂住怀中人的脖子,轻轻帮他擦掉眼泪,柔声问:“怎么了?做噩梦了吗?”

高峰不说话,只是摇了摇头。

“有我在呢!”栾云平把褶皱的床单铺平,重新让高峰躺进自己怀里,揉了揉他的脑袋,“你别怕。”声音温柔极了,像极了月光。

你看,今夜的月亮好像升起来了。


“好好睡一会儿吧。”他听见了高峰小声啜泣的声音,他没有什么要问的,他只想让他好好的睡一会儿。


“有我在就没有人敢欺负你。”见他颤抖得厉害,如同受伤的幼兽一般,栾云平伸出手在怀中人的背上一下一下顺着,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。然后看向他颤动的睫毛,轻轻的吻了上去,一滴眼泪顺着嘴唇滑进口腔,咸咸的,涩涩的。心好像被刺了一下似的,抽痛起来,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滴眼泪灼伤了。


栾云平一边安慰怀里的人一边想,如果他真的是一只受伤的幼兽,他愿意帮他舔舐伤口。他想着拿条湿毛巾给人擦擦脸,却被紧紧抱着,丝毫抽不开身,只得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来,温柔的把泪痕一一擦去。渐渐地,啜泣声停了。


过了不知道多久,高峰出声了,声音有些哑,带着几分疲惫,他只是唤他的名字。

“云平”两个字,用尽了全身力气,却没有任何气力。

“我在。”栾云平把被子给他裹好,高峰的手冰的吓人,他只能让人把手伸进衣服里,一点一点地温暖着。

“刚刚外面好黑。”声音从胸口处传来,闷闷的,气息流过的时候,痒痒的。

“那我们开着灯睡吧。”栾云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高峰,失去了奕奕神采,全心身依赖自己,他心疼极了。


“我去把窗帘拉好。”直觉告诉他,怀里人的不安全感来源于窗外流泻着的黑夜——一张没有边界的大网。

“你......你别走。”

“好,我不走。”栾云平抓住高峰的手,似乎不那么冰凉了。他想起冬天的时候,高峰总爱抓起他的手一起塞进自己的口袋,略带责备的说,你手都凉了。他笑笑,不就等着您给我暖嘛。

平日,他是意气风发的演员,是观众眼中的好角儿,是被人尊敬的总教习。

而今夜,他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。

“天是不是要亮了?”高峰眨巴着眼睛,抬头看他,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下巴。

“你好好睡吧,天亮了我叫你。”

除了台上,其余的时间里他还是依赖我多过我依赖他吧。栾云平听着怀里人平稳的呼吸声,嘴角微微上扬,不爱社交,不喜欢打电话,不敢要劳务费的高老师怎么就喜欢被自己的师侄搂着睡觉呢?看咱就有这本事,一哄就着。



夜,总是难捱的。

但此刻,不必数尽更漏,不必滴尽烛泪,只需要相互依偎着的人,静静地感受对方的呼吸,索求着彼此的温暖。

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,栾云平也闭上了眼睛,把环着爱人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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